相戀六個月後,爭吵在他們的愛情裏發芽了,並且大有茁壯成長之勢。
她正在聽的音樂突然斷了,那個高音還在半高中懸著,卻很尷尬地掉不下來。她不擡頭也知道是他。爭吵又開始了,每次爭吵的原因都小到事後無法記清,但是每次爭吵的傷痕卻壹道壹道地刻在心上。爭吵的聲音,象碎瓷劃在玻璃上,刺耳地響,而且響個不絕。她抓起壹件外套,向門外沖去,與這樣壹個人在同壹個屋檐下呼吸,簡直令人窒息。
說是沖出去,其實她走得並不快。在心底,她在等那壹個臺階伸到她的腳底。但是這壹次,那個臺階竟然沒有來,所以她雖然走得並不快,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越走越遠。
愛情是壹年生的花,或許更短壹些。花敗的時候,妳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它在妳面前枯萎,再做不得什麼。或許細心情重的人會壹片壹片地收了花瓣去夾在書本裏,存在玻璃瓶子裏,但是當日的芬芳潤澤早已不復存在。當日花開的時候是艷紅的玫瑰,如今雕枯的花瓣卻是極深極深的紅色,泛著隱隱的黑,象是心上的壹灘淤血。
天下起了雨,起初淅淅瀝瀝,繼而越下越大。雨點打在她臉上,象淚痕,或許真的是淚痕。遠處有壹棵樹,枝繁葉茂,護得樹底下的泥土壹片幹燥。恍忽中她感覺他拉住她壹起往那棵樹下跑去,如同當日熱戀時的雨中漫步。她心中壹暖,也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
來到樹下,她捋壹捋濕嗒嗒的貼在額上的頭發,仰頭向他望去。卻,根本沒有他。剛才的那個,是幻覺吧。她有些嘲笑自己了。但她的思緒卻順著剛才的幻覺滑了下去。那次雨也是那麼大,而且下得毫無征兆。他壹只手臂有力地擁著她,另壹只手壹直擋在她的頭上。她還是被淋得渾身濕透,但是卻非常地快樂。仿佛壹生的風雨都已經被擋盡了。如今,才六個月,愛情的花雕了。
如果說,把壹年生的愛情花朵插在幾十年的人生瓶子中是壹個與生俱來的錯誤,那我們這些凡夫俗婦,又能憑什麼來白首?
她擡起頭,想問問天,但是卻看到了這棵樹。樹枝繁葉茂,外面雨大風疾,樹下卻無半些兒濕土。也許激情的愛是花朵,綿長的愛是樹。如樹壹般,能夠十年百年地愛下去,如樹壹般能夠擋風遮雨,如樹壹般,即使斷卻幾根樹枝,照樣可以抽芽,照樣可以繁茂。雖然沒有花香,似乎天天月月壹樣的平淡,但是綿長亙遠。
雨還在下,她的心境卻已豁然開朗。為了那只曾經在她的頭頂為她擋風遮雨的手,她要回去找他。讓激情的花雕謝吧,因為她的愛可以長成樹。 她正要擡步往回走時,看到在不遠處站著的他。這次不是幻覺。他站在雨中,渾身濕透,帶著些許的關心些許的愧疚。她想,他們的樹已經開始發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