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听到女儿自己开始习唱时,我的心都凉了。我女儿平常优美动听的声音在习唱这首歌时,怎么这样别扭,那简直就像是从一种机械的共鸣箱挤压出来的杂音,而不是一种有血有肉的、充满感情的乐声。我心想:这下完了,我可能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就是,不是这首歌扼杀了我女儿的音乐生命,就是我女儿毁了这首歌。
念及于此,我不得不正视这个恼人的问题。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忧虑中,我更倾向于让女儿放弃。叫她不要唱了,还是唱她自己喜欢的歌曲吧。说实在的,我的思想斗争得很厉害。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我没有将我的想法说出来。也幸亏我当时保守了一下。
虽然女儿开始试唱时显得不伦不类,她还是坚持不懈地一遍又一遍地跟着学唱,从起初的近乎佶屈聱牙,到慢慢的定音把握,女儿艰难地学着。我太了解女儿的个性了,她对自己不喜爱的东西,学起来都很慢,更不要说能够顺利地记住了。这也难怪,没有兴趣,没有动力,能不拒之门外都已是万幸,相信这个人类共有的弱点,换了谁都一样。我和丈夫都忍着,听她那艰难入门的“怪声怪调”。忙里偷闲的女儿好不容易能够囫囵试唱了,我们就竭力夸奖她、鼓励她。
几天之后的星期天,我们陪着女儿去与那些伴舞的女孩合排。女儿自登台以来一直都是“单枪匹马”地独唱,从来都未与人合作过。这次,不仅有伴舞的,而她自己也得根据要求作表演唱,这真是难为了她。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几个姐姐的帮助与编排下,费心吃力地磨合着。从来没有正式跳过舞的女儿在开始时表现确不尽如人意:尴尬、难为情、腼腆、歌词未熟记于胸、音乐不是十分熟悉而造成的动作不十分协调等等,直看得我心里着急。好在女儿领悟力不差,一、两遍下来,有了印象,再几遍下来,就渐入佳境。我那悬着的心,看着女儿步履协调、乐音相扣,终于舒缓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女儿可真是下足了功夫。每天做完了作业或复习完了考试科目,就自觉地到我家地下室的卡拉OK厅里练习。我丈夫听了她数遍的练唱后,指出她的几个音符把握得不是很好,需要纠正。但执拗的女儿确认为原曲的那几个音调用她的嗓音唱出来不好听,用她“纂改”的“乐音”来演绎比较好听……
就这样,又到了第二个星期天,女儿须再次与伴舞的舞蹈队排练。结果,这次排练,女儿的演唱很不成功,第一,她用自己理解的乐调来演绎,这与整个节目的要求不吻合,第二,一大早就去等待排练的女儿直到下午四点才有机会排练,那时的她,疲乏困顿,没开嗓练音,没有感觉,唱起来不甚理想。负责排练的总监见到我们后委婉地表达了失望,同时期望女儿能唱出正确的音调。但我们深知女儿的实力,我们没有责怪,而是充分地肯定她的进步,同时鼓励她试着按正确的歌谱来演唱。相信抚养过小孩的读者都有这样的经验,某些时候,孩子只听老师或别人的意见,对自己父母的意见常常充耳不闻。这次经他人指出不足,联系到早些时候她父亲的意见,女儿表示她会认真地按照要求的表演调改过来。
找对了曲谱,去掉了心病,女儿跟着演出带上的曲子,在她父亲一遍又一遍的引导下,终于唱出了韵味,发挥得维妙维肖。通过这样的演练,女儿自己也发现,原来她心中没品味的民歌,只要用心琢磨,领会其奥妙,她也可以演绎得有滋有味。女儿的这种领悟,使她开阔了视野,发现了新的天地。相信自此以后,女儿的演唱风格会有一个全新的角度,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外语(主要是英、法语)的洋腔洋调了。
9月30日,星期六,终于迎来了演出的这一天。下午三点钟,我们将未上完中文学校课程的女儿送到演出大厅。那是主办者临时租用的麦吉尔大学音乐学院的演出厅,标准的演出场地。当时,女儿的情绪很好,积极配合彩排,效果很好,舞蹈总监也很满意。约七点半钟,晚会开始。一个个节目精彩纷呈,一个个表演扣人心弦。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期待着女儿的亮相。到晚会第八个节目时,终于等来了有女儿参与的民歌连唱。前面两首的演唱已调足了观众的胃口,当我女儿演唱的曲子的过门一响起,女儿就迈着轻盈的民族舞蹈的步子,如仙女临凡,飘飘而来。她一亮相,就赢得了观众热烈而肯定的掌声。哦,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这么中规中举地踏着舞步入场。她一身大红,头上也扎着红头绳,只有那袖口及腰际的白色绣边将人体轮廓立体感地衬出,此时,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双眼中充满了灵气与喜色。及至一张口,高亢清亮的乐音婉若白灵啼唱,又似天籁回荡,一声声,一句句,震撼着我,相信也摄住了其他观众。因为我从观众们狂风暴雨般的掌声叫好声中感觉到了。再看女儿一频一笑,妩媚动人,其举手投足,更是牵动着观众的心……这是我女儿吗?我简直不敢相信,在不到三个星期的业余时间里,竟将这支与她演唱风格迥异的民歌演绎得出神如化,与伴舞的似乎也融为一体。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的精彩表演,聆听着她的妙音绝响,回想两个多星期前,怀着那么强烈抵触心态的女儿,不知道如何唱好这支歌的女儿,结结巴巴连歌词都认不全的女儿,左手左脚不知怎样与伴舞相协调的女儿,比较此时此刻,灵动活现、光彩照人的女儿,她是同一个女儿吗?她怎么就能做到彻底的脱胎换骨呢?
演出结束后,女儿还沉浸在难以述说的激动中。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的演出会如此受欢迎。
受到成功的鼓励的女儿,兴奋异常,因为,她的信心增强了,利用这顺势,她又要向新的目标前进--去多伦多参加韩国最大的唱片公司SM在那里举行的歌手预选。届时,她拟演唱《酒干淌卖无》和一首英文歌曲。
愿女儿的歌声更加甜美,愿她的人生更加精彩,愿她在歌唱的道路上越走越好。 |